四旋翼 SO(3) 姿态控制
0 论文与前言
传统的四旋翼控制方法,用欧拉角来表示四旋翼的姿态,分别对三个欧拉角的角度加以控制,忽略了“旋转”本身的 manifold structure 。
三维空间里的姿态旋转,等同于 \(\mathrm{SO}(3)\) 里的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而 yaw-roll-pitch 欧拉角表示法是对 \(\mathrm{SO}(3)\) 的一个局部近似,以前者为基础规划控制出来的轨迹是不光滑的,且有奇异点(万向节死锁)问题。
本篇论文将四旋翼在三维空间里的姿态控制,看成 \(\mathrm{SO}(3)\) 中的路径规划和轨迹跟踪问题,以实现 \(\mathrm{SO}(3)\) 中的光滑轨迹生成,规避欧拉角表示的奇异点问题。
Error measure should correspond to the topology of the error space.
(反馈式控制中,)误差度量应与误差空间的拓扑结构相对应。
1 数学基础
李群 \(\mathrm{SO}(3)\) 特殊正交群是三维旋转矩阵的集合:
其对应的李代数 \(\mathfrak{so}(3)\) 可以看成等轴角表示下,角速度向量对应的反对称矩阵之集合:
两者之间通过指数映射和对数映射互相对应。考虑一个旋转矩阵 \(\mathbf{R} \in \mathrm{SO}(3)\) 和其对应的等轴角表示下的旋转向量 \(\hat{\omega}\theta \in \mathfrak{so}(3)\) 。这里的 \(\omega\) 是一个单位长度的向量,表征转轴方向;\(\hat{\omega}\) 是其对应的反对称矩阵; \(\theta\) 表示绕着转轴旋转的角度。
指数映射 \(\exp:\mathfrak{so}(3) \to \mathrm{SO}(3)\)
对数映射 \(\ln:\mathrm{SO}(3) \to \mathfrak{so}(3)\)
对于李群 \(\mathrm{SO}(3)\) 和其对应的李代数 \(\mathfrak{so}(3)\),我们介绍一些性质。
对于任意 \(g \in \mathrm{SO}(3)\) 和 \(X, Y \in \mathfrak{so}(3)\),我们定义伴随表示 \(Ad_{g}\) 和李括号 \(ad_X\) :
在 \(\mathrm{SO}(3)\) 上,如下定义一个 \(\mathfrak{so}(3) \times \mathfrak{so}(3) \to \mathbb{R}\) 的双线性算符,称之为 “Killing 形式” :
双线性:描述一个映射 \(f(x,y)\),满足 \(f(ax_1+bx_2, y) = af(x_1, y) + b(x_2, y)\) 和 \(f(x, ay_1+by_2) = af(x,y_1) + bf(x,y_2)\) 。
我们可以用 Killing 形式定义 \(\mathfrak{so}(3)\) 上的内积:
该内积有以下两条性质:
给定一个李群 \(G\),对于李群中的一个元素 \(g\),我们可以用其李代数内积来定义它到单位元(Identity)的距离:
我们看一下对于 \(\mathrm{SO}(3)\) 而言,这个距离的表达式是什么:
从而我们可以计算距离的导数:
TODO:这个结论不知道怎么推导出来。
这里的 \(V^b\) 和 \(V^s\) 如下定义:
2 SO(3) 中的四旋翼姿态控制
我们假设能高频连续地测量四旋翼姿态和角速度。实际上,可以通过机载 IMU 以及对应的 IMU 姿态解算算法来实时获得这两个量。
2.1 建模与动力学模型
不考虑四旋翼的平移,以 “北东地” 坐标系为惯性坐标系,以 "roll-pitch-yaw" 坐标系为联体坐标系,两个坐标系原点一致。\(roll\) 轴角平分 1 号旋臂和 4 号旋臂;yaw 轴垂直机身平面指向下方。
定义以下符号:
\(R \in \mathrm{SO}(3)\) 描述联体坐标系相对惯性坐标系的姿态;\(J \in \mathbb{R}^{3\times 3}\) 是四旋翼在联体坐标系下的惯性张量;\(\omega^b \in \mathbb{R}^3\) 是四旋翼在机体坐标系下的角速度向量;\(\tau \in \mathbb{R}^3\) 是四旋翼执行器产生的三轴力矩。
我们有
2.2 控制律
我们控制的目标,是将四旋翼联体坐标系的姿态,从当前的 \(R_c\) 旋转到目标姿态 \(R_t\) ,论文指出这是一个跟踪问题。如果我们把目标姿态看作 \(\mathrm{SO}(3)\) 里的一个单位元 \(I \in \mathrm{SO}(3)\) (该单位元正好对应于稳定悬停姿态),那么 \(R_e = R_tR_c^{-1} = R_c^{-1}\) 就是从单位元到当前姿态的一个旋转。从而,该跟踪问题就被转换为了一个 Regulating(或许翻译成“调节”?)问题。(调节控制输入使 \(R_e\) 减小至 0)。
根据 (2-1) 和 (2-2) 式,我们给出四旋翼系统的一阶导形式
论文给出了如下定理:
定理 Ⅰ
考虑一个 \(\mathrm{SO}(3)\) 中的系统
设 \(K_p\) 和 \(K_d\) 是对称正定增益矩阵,有控制律
只要初始条件 \(\text{tr}(g(0)) \neq -1\) 并且 \(K_p\) 和 \(V^b(0)\) 满足
则可证明系统从任意初始状态出发,都能指数稳定在状态 \(g \in \mathrm{SO}(3)\),其中 \(\lambda_{min}(K_p)\) 是 \(K_p\) 的最小特征值。
回到 (2-3) 系统,我们应用上述定理,选取控制律为
其中,第二项根据角度误差做反馈控制,第三项根据角速度误差做反馈控制,整体上就是一个 PD 控制。论文指出可以用串级控制方案代替 (2-5) 式方案,利用" \(\ln(R)\) 是 \(\hat{\omega}^b\) 的期望值"这一信息,优化控制效果。
论文给了一张非常详细的控制框图,但是存在两个问题:1. 信号流组合的时候加减符号反了(当然,如果控制器中的增益都是负数就没关系);2. Dynamics Feedforward 的式子不对,等号右边第一项应该是 \(J\dot{\omega}\)。
首先,有期望姿态 \(R_{target}\) 和当前反馈的实际姿态 \(R_{current}\) ,两者间的旋转误差用 \(R_e = R_{target} R_{current}^T\) 表示,该误差对应的角速度为 \(\omega_{desired}^b = \ln(R_e)^{\vee}\) 。
要注意这一步,这相当精巧重要,是整篇论文的核心之处。我们用角度环的误差,直接计算得到了角速度的期望。为什么可以这样计算?因为 \(\mathfrak{so}(3)\) 是 \(\mathrm{SO}(3)\) 的切空间。这一性质保证了我们生成的角度轨迹在 \(\mathrm{SO}(3)\) 空间上连续。
在此基础上,我们先做角速度环 PD :
再做角加速度环 PI :
为什么角速度环用 PD ,角加速度环用 PI ?
参见 系统阶数与 PID。
这里论文原文写的是 \(\omega^b \times J\omega^b\) ,我倾向于认为作者写错了。我们回顾一下上文提出的 定理 Ⅰ,该定理指出能通过适当的控制律使得系统指数稳定在一个 \(\mathrm{SO}(3)\) 状态,也就是一个旋转矩阵 \(R\) 上;控制律中的 \(V^b\) 正是该旋转矩阵求导对应的角速度。回到四旋翼系统,我们要控制的旋转矩阵 \(R\) 是从当前姿态到目标姿态的一个旋转变换 \(R_e\) ,因此对应的 \(V^b\) 应该是 \(R_e\) 对应的角速度 \(\omega_{desired}^b\) 。
按照 定理 Ⅰ ,上式中的 \(K_{pv}, K_{dv}, K_{pa}, K_{ia}\) 都得是对称正定矩阵。(我猜要求不一定有这么严格,但也没必要将上式展开成 定理 Ⅰ 的形式了)。简单一点,不考虑三轴转动的耦合效应,直接取成对角阵,并且保证元素都是正数即可。
2.3 工程技巧
论文的控制框图上展示了一些工程技巧,我们在这一小节讨论一下。
首先是计算角速度误差时,论文引入了一个自适应增益 \(k_p\) :
该增益的作用是调整系统响应速度,不会影响控制器的稳定性。因为只要当前姿态与目标姿态不一致,我们就能求得一个不为 0 的期望角速度 \(\ln(R_e)^{\vee}\) 。换言之,只要四旋翼角度有误差,控制器就会让它一直转动,逼近目标角度。
我们直接计算得到的期望角速度包含方向和角速率两个信息,其中关键的是方向信息,这保证了角度轨迹在 \(\mathrm{SO}(3)\) 上连续;而角速率,也可以理解为系统的响应速度,是一个我们希望可以调整的参数。这就是 \(k_p\) 的作用。
其次,我们的控制器最终输出是四个螺旋桨转速指令;受限于电机性能及其内部的控制器性能,螺旋桨的响应具有一定延迟,这不利于高机动工况下的控制。我们可以考虑将整个四旋翼姿态视为一个具有纯滞后的广义对象,输入是三轴指令量(角度/角速度/角加速度),反馈是三轴实际量,采用 Smith 预估器优化控制器性能。
论文中给出的四旋翼 Pitch 姿态广义对象模型为
这里的 \(e^{-\tau s}\) 代表对象有一个纯滞后时间 \(\tau\) 。除开纯滞后,系统是一个一阶对象,它对于阶跃输入 \(u(t) = r\) 的响应是 \(y(t) = r\left(1-e^{-\frac{1}{T_{\phi}}t}\right)\) 。所以这里的 \(T_{\phi}\) 就代表系统响应到达阶跃输入的 \(\left(1-e^{-1}\right)\) ,即 \(63.2\%\) 所需要的时间。
最后,控制律用到了惯性张量阵 \(J\) ,但论文并没有说明如何对该变量做系统辨识。这将是本文遗留的一个工程问题。
Smith 预估器
Smith 预估器还挺简单的,就不另开一篇文章讲了,在这里介绍一下。主要参考浙江大学《过程控制》(张建明)课件。
系统的纯滞后会对反馈式控制造成不利影响。究其原因,是因为实时反馈信号不能及时描述系统对于控制输入信号的动态反应。
必须是闭环控制系统,才能使用 Smith 预估器。
Simith 预估器的思想就是尽量消除反馈信号的延时,从而提升控制效果。也就是说,Smith 预估器想要达到的最佳效果如下:
原始系统的闭环传递函数为:
理想系统的闭环传递函数为
我们不加证明地给出,使用以下 Smith 预估器,就能使系统成为上述理想系统:
Smith 预估器设计的难点和关键点,正是如何获取准确的对象模型 \(G(s)\) 和观测器模型 \(O(s)\) 。
转换到时域上,加上 Smith 预估器之后,误差值就从 \(r(t) - y(t-\tau)\) 转化为了 \(r(t) - y(t-\tau) - y_m(t)+y_m(t-\tau)\) . 此处 \(y_m(t-\tau)\) 代表建模广义对象的输出值, \(y_m(t)\) 代表建模广义对象无滞后的输出值。
在工程细节上,由于需要建模广义对象的纯滞后并计算输出值,因此控制程序必须存储先前的 \(\tau / T_s\) ( \(T_s\) 是采样时间)个控制输入。对于单片机,这是不小的一笔内存开销。
2.4 在 SO(3) 上的路径规划
2.4.1 动机
前文,在数学推导上,Roll、Pitch、Yaw 三轴的地位是完全等价的,但是,在物理实际上,四旋翼的三轴作用是不等价的,主要因为 Yaw 轴的转动惯量更大,力矩系数更小。因此,螺旋桨转速稍稍改变就能引起 Roll、Pitch 的大幅变化;但要想改变 Yaw ,则需要大大改变螺旋桨转速。从另一角度看,这意味着三轴的响应速度有明显差异。这正是我们做路径规划的原因。
2.4.2 做法
根据响应速度的快慢,我们将三轴旋转分为两组,Roll 和 Pitch 为一组,其作用合成为 Tilt;Yaw 为第二组,其作用称为 Torsion 。我们基于此把 \(R_e\) 拆分,先 Tilt,再 Torsion :
这个计算也简单。我们规定当前坐标系是 B,Tilt 之后的坐标系是 C,最终的期望坐标系是 T。注意到, \(R_{tilt}\) 之后的 \(\mathbf{z}_C\) 和最终期望的 \(\mathbf{z}_T\) 是一致的,也就是说, \(\mathbf{z}_B\) 到 \(\mathbf{z}_T\) 完全包含了 Tilt 旋转的信息:
通过先控制 Tilt ,再控制 Torsion 的方式,我们避开了被控量响应速度不一导致的性能缺陷。
3 评价
这篇工作其实工作量不大,提出的核心创新点就是
但是整篇工作关于 \(\mathrm{SO}(3)\) 的故事讲得很漂亮,很完整;并且实物抛飞实验也很好地验证了本文算法的有效性,让人印象深刻。